严介和万亿大局
一边遭遇企业家的退费纠纷，一边授课吸纳新企业家交费，一边和新的地方政府签订BT(代建)协议
记者 兰亚红 见习记者 姚一然
严介和从不缺少新闻。
近日，中国太平洋(7.35,0.00,0.00%)建设集团创始人严介和在京宣布，拟出资不低于10亿元人民币，对部分中国古代名楼书院进行修葺和重建，意在拯救中国传统文化，并启动“华佗论箭畅三峡阅江南学思行”活动，与官商学领袖共同参与商讨此事。
但就在严介和高调启动活动的同时，加入严介和旗下的中国郑和舰队资本国际集团(下称“郑和舰队”)的多名企业家，正轮番蹲守在北京市海淀区北方计算机中心以及西三旗桥东空军军械厂大院内的华佗论箭组委会的办公地点，要求退还已经交纳的几十万、上百万甚或上千万“顾问服务费”。一位名片上印有“中国太平洋建设集团董事兼副总裁”头衔的企业家告诉《财经国家周刊》记者，要求退费的原因在于，严介和没有兑现承诺——给加入郑和舰队的成员单位提供可参与建设的BT(代建)项目，且从严介和与地方政府签订的众多BT项目框架协议来看，几乎没有具备开工条件的好工程。该人士表示，退费并不容易。“像我们这样的‘副总裁’，估计太平洋有100来个。”
目前郑和舰队成员企业有200多家，有1/3比例的企业家要求退费。严介和接受《财经国家周刊》记者采访时表示，这些都是最初郑和舰队门槛比较低时加入的企业家。他也希望依照所签协议让这些企业家退出去。
近年来，随着BT大单的签订和加入的企业家的增多，严介和不断提高郑和舰队的“船票”，最高级别的“尊子单位”船票已由2011年初的555万元陆续增加到目前的2555万元。之外还有主席单位、副主席单位、常务理事单位、理事单位等不同界别的成员单位。
鉴于当前企业家的退费事件，严介和计划提高整合舰队的加入门槛，以后主要招收“尊子单位”，作为他的弟子，由他亲自服务。目标是招100家，目前已经有70余家。
退费风波
一位著名的管理咨询类公司的负责人分析，严介和控制下的三大集团已形成了完整的链条：太平洋建设集团承接BT项目；郑和舰队是资本的富集地，吸引成员加入为项目投融资；华佗论箭专为太平洋建设集团筛选项目合作单位。
而郑和舰队成员单位与太平洋集团的合作模式，从上述“副总裁”签署的合作协议中，可见一斑——双方可依托太平洋建设集团的品牌优势，合理利用其所拥有的地方资源和渠道，就基础设施项目(BT)进行洽谈合作，并由企业家或其所在单位与太平洋建设集团就BT项目对接成功后的施工建设、提成奖励、投资回报等事项签订合作协议文本。
该“副总裁”表示，依照严介和及其团队的承诺，成员单位利用自己的政府关系帮助太平洋建设集团成功对接项目，可获得项目投资总额2.5%的对接奖励，副主席以上单位可以参与BT项目配套工程，主席单位可以获得直接参与BT项目开发建设的权利，尊子单位可以获得一个城市区域BT项目的开发建设权利。
但交纳会费1年多来，该企业家没有获得太平洋提供的可参与的BT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即使是利用自己和当地政府的关系找到的项目，也因太平洋建设集团提出的按照进度支付工程款的条件不优惠而未成行。
在这样的背景下，上述企业家选择退出郑和舰队并要求退费。目前该企业家已经拿到退还款400多万元，另有100多万元以当初协议中约定的“顾问服务年费”和“综合提成费用”的条款被扣除。
“依照协议条款，我们的服务不能说打100分，起码也打95分。(企业家)提出不满意，我们无条件扣除团代(团队代理)的25%提成后，无条件退款。” 严介和对记者说。
而接受《财经国家周刊》记者采访的多位企业家透露，退费之路并不容易。记者看到，在位于北京市海淀区小清河北方计算中心招待所院内的华佗论箭组委会办公地点，设有层层关卡，院门口门卫要等华佗论箭出来接应的人之后才会放行，进入办公口楼后在一层和华佗所在的四层还分别设有电子门卡。
有了这些关卡，前来要求退费的企业家不易进入办公楼，也较难见到严介和本人。且据说华佗论箭还在海淀区西三旗桥东的北京空军机械厂院内设立了一个临时的办公地点，由几个办公人员与企业家接洽。即使答应退费也要求企业家把顾问协议、发票或收据等原件交回，回去排队等待退费。
对于企业家表述的退费难的争议，严介和表示不存在。“都有协议，到期不给钱，可以诉讼。”严介和说。
诚信争议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除了未获BT项目要求退费的企业家外，确实也有企业家以仅收2.5%对接费用的方式或者约拿总利润1/3的只投资不建设的方式，参与太平洋的BT项目。且也有确实获得BT项目的企业。
北京融科工程项目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王金忠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其2010年12月底交纳555万元费用后，位列郑和舰队 “九五至尊”成员单位。目前通过太平洋建设集团，获得了河北省辛乐市一个总投资规模为6.7亿元的BT项目，自今年3月份开工以来，已投入6000万元左右。 “我当时是想通过听课，吸收新思想，就是想认识更多的企业家，一起探讨、碰撞新东西。” 王金忠表示，尽管自身企业具有房屋建筑特级资质，但当时加入郑和舰队时对于获得BT项目没有过高的期望值。
江苏德立环保工程有限公司董事长蹇德平在云南昆明某县参与建设了5个污水处理厂的项目，河南国正建设工程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德坤依靠太平洋建设集团在河南作了数千万元的道路沥青油面配套工程。
上述几位企业家认为，企业家加入郑和舰队前，要考虑自己企业的需求是什么，能不能与太平洋承接的业务范围吻合。加入以后不能“坐等靠”，不能急功近利一味地想着赚大钱，还是要自己努力。“比如加盟4S店，交了加盟费后，提供了一个平台，要靠自己努力组建团队。”
不过，对于此种说法，前述“副总裁”有质疑。“严介和讲课时说所有的困难他挑，不好做的项目他们做，好项目由郑和舰队成员来做，但实际上反过来了。”
一位企业家表示，严介和旗下有十大集团、20余家建筑子公司，好的项目基本上由这20家子公司来做，对此，严介和介绍，其与地方政府在2007年以前奠定的BT项目投资额有2700亿元左右，在2007年以后签订的BT投资框架协议投资规模约有8000亿元。98%是太平洋建设集团自己来做，2%交给整合舰队的企业家来做。
“我们跟企业家反复讲，你要跟太平洋合作就是要做口碑。你要急功近利，太平洋肯定把你淘汰。”严介和说。
BT项目疑云
资料显示，严介和在经历2006年银行连环讨债风波后，辞去了太平洋建设集团的一切职务，于2007年创办华佗论箭并任董事局主席兼首席专家，其后2009年8月成立了“华佗企业门诊”；2010年7月，宣布联合上百家民营企业组成“郑和舰队”。
公开报道显示，目前，严介和过往数年与地方城市签订的BT项目，投资协议总投资规模超万亿元，尤其是2010年和2011年两年间屡屡有与地方政府签订BT投资框架协议的消息曝出。
而记者了解到，公开报道出的营口“500亿”、葫芦岛“300亿”、包头市“117亿”、昆明市五华区“100亿”等BT投资协议都没有落地。在去年5月举行了盛大开工仪式的石家庄的正定新区项目，在“挖了两条不长的沟”后，双方也已经解除合同。
对于搁浅的BT项目，严介和将原因归结于地方政府。
“营口那个项目纯粹是作秀。”严介和说，当地政府领导换届，新领导对于这个项目不认可。“我们的设备、资金都进去了，在营口这块损失很大”。而葫芦岛的协议一直没落地的原因是地方官员的意见不一。内蒙包头的BT协议也是因为市里领导有不同意见。
严介和总结太平洋与地方政府签订BT项目协议不能落地的三大原因：一是地方政府急功近利，作秀，太平洋被当成了“花瓶”。二是地方政府内部矛盾。三是地方政府内部既得利益，太平洋进来会打破政府部门某些人和原来合作企业之间的利益关系。
对于严的说法，一位已退费的企业家表示不认同。
这位企业家表示，所在的公司有七个一级资质，是当地多年的省优市优企业。当年严介和到其所在城市授课时，还以其所在企业成功对接昆明某区一项目作为郑和舰队的成功案例，并在课上表示企业家已拿走7.5亿元的提成。
但实际上，昆明该地政府只有几条路要以BT模式建设，估计投资规模10亿元左右，但太平洋当时要求必须签50亿元，后来又一揽子打包签了100亿元，严介和讲课时却变成了300亿元。最后由于太平洋集团在当地注册成立的公司因不到1年没有担保资格，做不到其承诺的给当地政府提供融资担保，项目不了了之。
对于石家庄正定新区项目，严介和告诉记者：“做得不顺利，当时石家庄市里领导意见不同。”严介和表示，合作施工的郑和舰队企业家已经退出，但是太平洋建设集团未退，还在做。太平洋建设集团石家庄项目的负责人在电话中也告诉记者，目前正定新区项目正在过管廊工程。
但当记者6月1日到石家庄正定新区采访时，相关负责人明确告诉记者已经和太平洋建设集团签订了退出合同。原因在于太平洋集团“在挖了两条不长的沟后”就和正定新区管委会谈条件，工程造价与石家庄市财政厅为中心评审的造价相差较大，双方因此谈不拢。
“签合同的时候，是参照河北建设造价信息，最终以石家庄市财政厅为中心评审的金额协议付款，但太平洋按造价信息公布的价格来算，一些主要的建材价格和实际的差距就非常大。如果我们按照这个价格给他做，一是我们吃亏，第二好像我们这个项目有什么问题，说不清关系。”这位负责人表示。
不过，在参与正定新区项目建设的一位位列“尊子单位”的郑和舰队企业家看来，采用BT模式投资的项目在计算工程造价时不应该完全按照市场价来测算，否则与政府完全出资的招标方式无异。
一位据称在太平洋建设集团工作过的内部人士曾在网上爆料，太平洋建设集团与地方城市签订的规模达上万亿元的BT项目大单，只有约10%是真项目。
对此，严介和给记者的回应是“90%都落地了”。由于太平洋建设集团“已参与全国300多个城市、500多个园区的项目建设”，项目众多，记者未能一一查证。
关于太平洋和地方签订的投资协议没有落地的原因，一位曾经执掌华佗论箭一代理公司的人士同时介绍，很多情况下是因为地方政府在签订协议后发现，太平洋建设集团的BT模式并非是真BT。
与传统的全部由投资方事先垫资不同，太平洋建设集团要求地方政府按照工程进度支付工程款。第一年支付工程总投资额的35%，第二年支付 30%，第三年支付 20%，第四年支付 10%，第五年支付 5%，这样在5年内投资额会全部收回。
地方政府发现，由于严介和签订的BT项目不提供竞标方案，没有竞争对手，造价存在可以做高的可能。这样，在前两年就可收回成本，并利用政府后续支付的工程款去做新项目的投资。随着对其模式的逐渐了解，一些地方政府发现这一模式与招标相比并没有更多优惠，而渐趋冷淡。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严介和所说的“既得利益”，依靠企业家(甲)关系获得的BT项目，由太平洋建设集团(乙)与地方政府签约，并由施工方(丙)来建设——这往往触怒了当地施工单位，并间接导致地方利益群体的设卡行为而难于执行。
“太平洋集团目前签订BT协议的城市都是一些偏远地区的三四线城市的区县政府，这些地方不但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落后，甚至也不是十分懂得什么是BT。”上述曾执掌华佗论箭某代理公司的人士认为，在经历了诸多大张旗鼓的开工仪式和活动后，一些企业家和地方政府领导开始意识到严介和“说和做的并不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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